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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那些年台灣經濟發展高峰,抓住了勢頭自己創業,人民賺錢容易花錢爽快,財富累積的快又快,他自恃事業有成,男人有成也要情場得意,這才是證明一個男人真正的能力。老婆發現他的婚外情不止一次,想要離婚求去,他很堅定的說,可以,兩千萬,孩子歸你。老婆難過,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,其中一個還領有身障手冊,兩千萬可以養活母子多久?於是隱忍下來,任老公流轉在不同情人之間,她繼續當人前的老闆娘,繼續管帳偶而發展副業,雖然沒有成功卻也夫妻間相安無事地過日子。

轉眼二十年過去,經歷幾波經濟海嘯,社會進展之神速,男人領悟到,卻自恃著以往成功的經驗,以為自己是業界權威,反忘了在專業領域中虛心學習精益求精的重要,資訊發展網絡訊息四通八達的電腦時代是跟不上了,常常幾句話便被顧客打槍,但是老臉怎麼也放不下,他可是這社會賞所謂的「成功人士」,話說的豪爽: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大事!但是,個人失誤被顧客求償的比例不在少數,每回損失都當作一場搶劫了,那些人獅子大開口真是世風日下,絲毫沒有反省到底錯誤出在哪裡,也不思改進,久而久之,員工對這老闆的敬意蕩然無存,眼神中更帶著輕蔑。

年紀漸長,他也無法在情場上馳騁,只能把財富當成一種人生指標,但是經營方式沒有與時俱進,舊顧客凋零新顧客留不住,生意銳減成以前的三分之一不到,他想方設法的殺雞取卵,卻忘了生意之道,貴在相待以誠,儘想占人便宜以為自己的話便是權威的時代已然過去。長子遠赴對岸不務正業,如同一個行走錢坑;次子亦遠離他,不但沒想繼承事業還自創公司,一片網路惡評客戶量銳減,他還是咬牙擴張店面,借貸壓力一度吃緊,他還是以為憑己之力獨可撐天。

反觀老婆,越活越年輕且自樂自得,他卻身形日漸跔簍,她不但打球運動結交新朋友,每周還吆三喝四,從手機找出一日旅遊行程,一群人外出遊樂,甚至上網訂購水果和食品,僅幾次老婆邀他一同出遊,長期處在一個環境中,他對於外頭的許多事物變化和進展,不但難以理解更無法體會,一旦妻子棄他不顧,那麼除了公司和球場他真不知有何處可去。相對於他雖手持哀鳳,其實也只能用Line和相機功能,或表彰其身分的工具,再者就是上youtube聽老歌,生意冷清門可羅雀,他經常獨坐一隅,員工一群興高采烈,他偶而想靠近參與,人群卻一哄而散。他深覺欲振乏力無以為繼,卻想不出問題在哪裡,他是人上人啊,他有財富啊!但他忽略了財富證明不了實力或者智慧,財富主導不了人心所向,他困在自己親手堆起的高塔裡,自以為得意的追憶著往日榮景,無意且無力外出探索這快速更迭新奇繁花世界的美好。

 

2.

一個男人可以風流但絕不可下流。年少時的風流倜儻,分心用情的結果,外遇且留下一子。那個年代,外遇是見不得人的大事兒,無論是法律上或道德上,均會受到嚴厲譴責。妻子要男人做出選擇,男人不忍離開妻小,自己在外逞一時之快留下的風流債,也無可抵賴,只說會妥善處理負責到底,男人最要緊的是:講道義。

小三不爭名分,也願守著這個男人,但妻子不同意小三進門,並以家庭破碎作要脅,男人只能守住家庭為先。在小三產後滿月,男人在外租屋為其安置,按月給錢安家撫育幼子。男人生意有起有落甚至落拓,小三也不得不尋新工作,以求餬口度日。男人偶而進城辦事,便留宿在小三處,許多年過去,兩個女人也就這麼相安無事。

孩子漸長,他也不隱瞞自己做過的事,但他只說,無論對錯都要承擔結果負責到底。孩子承其家業,子孫枝繁葉盛,子女們事男子至孝,其妻亦在男子重病之時不離不棄。男子唯獨對小三所出之子感到虧欠,認為該子欠缺父愛甚多,臨終前要求其子必要顧其幼弟,縱使兩家從不見面且日後不會往來,但念在血緣情分應多少分其家產,兒子們承諾願照男人之吩咐,男人無憾含笑闔目,與世長辭。

 

3.

男人自小順從,家人的意願都當成他的責任,任勞任怨全力而為。年輕的他不明白自己內心的渴望,也沒甚麼大志向,總以為家人安排就行,也沒甚麼好計較的,就是過日子。

只是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取向,在那樣的鄉下地方,人們不會明白,他會被當成下流異類論處,所以他始終壓抑著隱藏著,讀書的時候,他總是欣賞著同校的男孩,他們讀書運動的身影。當然他也曾有過暗戀的男孩,但同樣的,他甚麼也不敢說不敢做。

按著父母的安排,他畢業就進了一家工廠工作,踏實工作收入還不錯。他看著那些男同事工作的身影,總是牽動著他的情慾,是的,他愛男人。他想著和他們歡快的情景,而且這樣的慾望日漸增長,慾望驅使著他,去探索一個嶄新世界,同志三溫暖、酒吧、卡拉OK,搭訕然後上床,那才是他應該擁抱的世界,每回總像回到自己歸屬地方似的,如魚得水蝶舞花叢。

如果不是父母給他相了親,逼他結婚,日子這麼過也算如意。但他想著身為子女的孝順和責任,社會將給予他的輿論壓力,道德的譴責,那不是他想淌的渾水,所以他沒多說就答應結婚。婚前,他擔心自己對女人毫無情慾,還花錢找了個妓女試試。

婚後,他該旅行的義務都沒漏掉,生了一對兒女,但是他始終不快樂,他想出去找男人,他還是喜歡男人的身體。終於他找到個喜歡的男人,覺得人生的春天不遠,但這事情終究被妻子發現,妻子當面質問,他大方坦承,妻子大受打擊,鬧了一場搬回娘家去,他奉父母之命去向妻子求和,妻子繼續鬧還堅持不離婚,還逼著他和外頭男人斷了關係,他一一答應,心想既然已上船,家庭和睦照顧妻小還是比較重要。妻子自此除了冷言相向,還嚴密防著他所有的對外聯繫,捕風捉影嘲諷他不是男人,還告訴孩子這樣難堪的秘密,一點好日子都不讓他過。

他僅能通過一個郵政信箱,暗自和圈內朋友說話,他越來越沉鬱,如墜苦海萬般無奈,身患憂鬱症幾度自殺。最後一回,他真鐵了心離開,想著這一生,若有勇氣開口爭取自己想要的生活,命運會否不同?但是他膽怯,他順從,雖然家人幫他選擇,但他也沒有反抗的接受了,這一切誰都怪不了,也就只能怪他自己,他想,這一生的每個環節每個風景,一幕幕影象如同倒敘法電影一般,在失去意識前一次播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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